*收录于《时间简史》中（天窗：https://doujin.bgm.tv/subject/39180

时间以西

 

 

*文/安予殊

*cp：蕉橘

*无科学无逻辑，请勿考据深究

*镜音连第一人称视角

 

00

 

　　时间存在于万物之间，无边无际、没有方向与形状、找不到源头和边界。在这个世界创建之前它便存在，若哪日一切毁灭它也不会逝去。

　　大概是这个力量如同游离在人类所能触及的领域外宏大，人们反倒不常去深究其中隐藏的BUG。可那确确实实存在着，也许就在你触手可及的身边，也许你无意中也曾成功抵达其所联通的异次元却不自知。

　　尽管我已不记得其中的具体方式，但那样的经历还真是令人永生难忘啊。

　　对了，请别误会，这可不是什么科幻小说，这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校园故事。

 

01

 

　　春日的尾巴才刚刚溜走，午后的第一节课时人已经变得昏昏欲睡，我努力抑制住打哈欠的冲动，但还是无法将注意力转移回课本上。

　　风突然掀起白色窗帘的一角、然后扩充膨胀成热气球的样子，不知名的花香突然间浓郁起来，令人从恍惚的状态里清醒了几分。

　　我索性伸手将帘子全拢向一边去，人也习惯性地冲窗外看了看。

教室在三层，香樟树的枝桠已经轻而易举地伸到了眼前，上面新生的嫩叶油亮得可爱。绿色也是令人喜欢的颜色，窗外的风景显然比老师所一遍遍重申的知识点更让人有兴趣。

抱着“现在再认真听也一定听不懂了”的念头，我又伸了伸头，目光顺着树干下移……咦？

　　一个金色短发的少女正在树下走动，脸上似乎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可我完全无法判断是什么让她如此欢欣雀跃。而且现在正是上课的时间吧？

　　好奇心驱使我就这样一直注视着她，同时、她也许感受到什么，也猛然抬头四处巡视。心灵感应一般她突然抬起了也注意到了我，微笑着冲我挥了挥手，也让我得以看见她的正脸。

　　还真是可爱呢！配上她温的笑容，令单纯的可爱感赋予了更多吸引人的元素。

　　想要也回应她的友好，我正想也冲她挥手……

　　“镜音连！”地理老师大声点起我的名字，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明明还在课堂上。“那么喜欢看窗外，就站到教室后面看个够吧！”

　　刚才一定走神得太明显了。我自知不对，默默拿起手上在讲的资料去了教室后面。又趁老师不注意时偷偷侧头看了一眼窗外，已经没有少女的身影了。

 

　　“真难得嘿！”下课回到自己座位后，前座的男生带着揶揄的笑容回头对我说：“还以为连这种好同学从来不上课走神呢~”

　　我瘫倒在桌子上回应：“别嘲笑我了，只是这次不小心被抓到了唉。”

　　脑子里又一闪而过之前少女伫立在树下仰头微笑的样子，接着我便想起，我的前座在整个学校的人缘都很好，说不定可以问问他，连忙问：“对了，你认不认识这样一个女生？唔……金色的短头发，头上的发饰是白色蝴蝶结，长得很可爱的？”

　　他也来了兴趣转头，本以为可以听我介绍寻找的前因后果，听我说完立刻失望地假装抱怨：“连你可真太为难我了，那么点信息我怎么帮你找……你怎么突然想找她？很可爱这个形容词真的太模糊了，我们学校可爱的女生也不在少数！好歹你该告诉我年级吧？”他耸了耸肩，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作势转回去。

　　虽然隔得那么远看不清胸口的胸牌，但领结颜色还是看得出来的。我拉住他，“是黄色领结，那就应该是高二的学姐了对吧？”他横了我一眼：“全高二还是有那么多人喂。好吧好吧，难得连也会麻烦我一次，”露出了有些夸张的笑容，“那我就试着帮你打听一下。”

　　“麻烦你啦。”

 

　　尽管食堂没有年级的限制划分，但实际上学生们还是不自觉的就以年级为界区分开了。我去了往日高二生总爱聚集的片区等了会儿，刚巧在人群中见到了镜音铃学姐，也就是之前的少女。

　　“是镜音铃哟！”大概下午第四节课后，前座从外面进入教室就扔下了这样一句不明不白的话。

　　我正在喝水没有马上领悟他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什么？”

　　“就是那个学姐的名字啦！没想到找的那么容易，不过对方也算是个比较有名的人物吧。是学生会宣传部的部长——虽然宣传部不怎么抛头露面平时也没什么事，但她似乎人缘不错的样子所以也很轻易就打听到了。是三班的来着，我顺便去看了一眼，还真的挺可爱的。话说连诶，你是打算攻略可爱学姐么哈哈！不过追到的难度可有点大，听说喜欢她的人也不少来着……喂喂你听我说完呀！”“知道了，谢谢！其他花边新闻我就不感兴趣了！”说完这话我就抛下对方在身后的喋喋不休转身去饮水机边上灌水。

　　地理课时由三楼向下看无法估量人的身高，如今在食堂的人群中就简单很多吧。目测只有一米六几的样子，应该没有过六五，在热门排队队伍里衬得她人有些娇小，正皱着眉随着人潮缓慢向前。

　　我突然有些迟疑，这种时候突然去找学姐又要干什么？是好奇为什么当时上课时她会在那里？又或者真的有一见钟情然后觉得去追她？

　　这些都不是我擅长的，本身我就不太会主动交际什么的，如今更是有些临阵胆怯一样不知如何是好。

　　或许是连神明都看不下去了。当我看着学姐端着餐盘从人群中艰难地走出来准备放弃离开的时候，不知道谁无意推到了她一下，镜音铃便因为惯性朝我所在的放下滑倒，眼看餐盘里的饭菜全要跌落了。

　　人的潜力是无限大的，以前我不相信，但那一刻，一向运动平平的我居然稳稳托住了歪斜的餐盘，使得饭菜全部稳稳当当的待在了它们该在的地方。

　　幸亏学姐没有买汤，不然依从牛顿第一定律，即使再潜能爆发也不可避免汤水泼洒在我身上了。

　　内心的吐槽还没有说完，学姐先开了口：“真的是谢谢你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她歉意地冲我笑笑，的确好看，但与之前在教室俯视见到的那种还是截然不同。

　　“没关系啦，”我把托盘又递给了她，“对了，有些好奇为什么镜音铃学姐之前下午第一节上课时会在楼底下？”心里想知道的未经大脑就直接问出，说完我就后悔了，因为我发现学姐正用一种古怪的表情看着我。

　　“嗯……你是不是弄错了些什么？”她似乎思考了一下还是认真回答我，“你可以问我的同学，那个时间我一直都正常在教室里上课才对。你是不是把我和谁搞错了？”

　　“不可能我确定没有搞错！”我有些激动地立刻反驳。

　　学姐也被我的态度弄的似乎有些不满，也说：“可事实如此啊！”在食堂争论这样无营养的话题，确实叫人不太愉悦。

　　“好了别争了，”一个有绿色齐耳发的学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走到镜音铃旁边。

镜音铃奇怪地看向她：“Gumi？你怎么过来了?”

　　“铃酱太慢了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这句是她微笑着对学姐说的，对我也说，“刚刚你们说的我多少也听到了些，不过确实，铃一直在教室里上课呀。肯定搞错了吧。”

　　“不是……我……”我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被叫做Gumi的学姐便带着镜音铃学姐往桌子那边坐。

　　渐远以后，我隐约还听见：“现在学弟追人的切入点越来越奇怪了……哈哈谁让大家都喜欢铃呢……”

　　被当成普通搭讪了么，我无奈地转向高一那边。

“唉，所以说我不擅长这样的事了。”

 

02 

 

　　那次之后我很快也忘记关于学姐的事情了，毕竟所谓的“一个微笑念念不忘”或者“一见钟情”的狗血剧情只存在于少女漫画和言情小说里。

　　如往常午休时一样穿过操场准备回教学楼，同班同学大声喊住了我：“连，球滚到你那边树丛后面了，麻烦帮忙扔过来！”

　　“哦没问题。”我绕进灌木丛后的小树林里，不出意外的看见了篮球，正准备走，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诶？”

　　我寻着声源抬头望过去，正是镜音铃学姐……

 

　　“真的不和我们一起来一局？”把球送回去后对方热情地邀请，“刚好我也愿意休息一下。”

　　“谢啦不过今天不了，我还有点事。”推拒了客套后我立刻转身返回了那里。

　　学校的绿化很好，树丛间的长椅或花园也有不少，但这一片据说当时施工一半就取消了。所以虽然有长椅和林荫，还是因为比较显得凌乱的原因不怎么有人过来。

　　“镜音铃学姐，那天真是不好意思了。”那天在食堂的不愉快还是让我有些不好意思，当时的自己的确有些莫名其妙了。

　　也许因为对方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原因，学姐思考半天然后茫然的询问：“什么……?”

　　我不知道该轻松没有给学姐留下糟糕的影响还是该失望自己存在感太低了，挠了挠头说：“就是那天在食堂我问你为什么之前上课时会出现在楼下然后闹得有些不愉快……最后你和Gumi学姐一起走了的那次啦。啊对了镜音学姐，我是高一的镜音连，可以直接喊连啦。”

　　学姐的表情有点尴尬与僵硬，但或许只是我的错觉，因为那只是一闪而过的。随后她重新开口，微笑着说：“都姓镜音的话这样喊有些奇怪吧？喊铃学姐什么的也可以。”

　　我以为她打算避开之前的话题时，铃学姐又说：“其实那天的确实是我啦……”惊讶的表情一定迅速布满我的面孔。“不过因为某些原因……能不能请连不要在别人面前提？”

　　虽然无法理解铃学姐有些困扰的样子是因为什么，我还是立刻就回答：“虽然没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没问题的。”

　　“谢谢连啦。”我这才注意到，比起在食堂遇见时铃学姐的笑容，这次的似乎更像初见时的微笑。不对，这样的说法似乎有些奇怪？但却是，一恍惚，我居然觉得眼前的铃学姐和食堂所遇见的是两个容貌相同却性格迥异的人。

 

　　中考前的报考指南上，我如今所在的高中特意提及过引以为傲的图书馆，这在某一程度上也极为吸引我。也许并没有多么的痴迷阅读，但我自认为还是喜欢读书且读了不少的，在被善意地嘲笑“身为男生居然有文学少女的爱好”时也一直淡然地笑道：“我倒是觉得还蛮有趣，而且打发时间也不错哦。”

　　可实际真正来到学校才发现，在这个互联网与智能机飞速发展普及的世界，学校偌大的图书馆里人显得极为稀少，似乎只有大考前夕才会突然增加访客量——来的也基本是俯首做题翻阅着自带的参考书，工作日在馆内借阅的学生基本是少数。偶尔我也忍不住浮想联翩，这么多藏书只有双休日对外开放时才会有用武之地，平时不会感觉很无趣么？

　　手指飞速从书架上一点点划过去，最终定格在某一本书上——今天就是它了。我正在小心地从两侧压得紧密的书间把它抽出来，突然就听到有人叫我，“连？”

刚好把书本取出来，“铃学姐也在这里？”我有些惊讶，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点。

　　“嘘——”铃学姐把食指竖在嘴前笑着做了个嘘声的示意，“不如一起找个地方看书吧？”

　　虽然我知道因为学生很少的原因，不小心造成这样的大声音并不会遭到管理员的不满指责，还是不好意思地重新放低了声音，“恩好的，就那边吧。”

 

　　“……原来铃学姐也喜欢看书，现在并不多见了。”随意聊了几句，我意外地发现自己与学姐有不少兴趣上的相似处，这样的共同点让我觉得与她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些。 

　　铃学姐歪着头想了想，歪头时白蝴蝶结发饰也俏皮地轻微摇摆出一个弧度：“所以有的时候就像异端一样，因为周围的朋友似乎比起实体书都更喜欢电子书之类的？”她闭上眼，又猛地睁开，把声音压低、同时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真是不能理解铃酱为什么对实体书情有独钟呢！明明电子书更加便捷方便吧？” 

　　我突然明白过来，笑了起来：“如果是Gumi学姐那一定是这样子的，简直太像了。”尽管我只与Gumi学姐有过一次正面的交集，但通过往日在学校远远看见感受到的，就觉得如果是她那一定会是这种表情。

　　铃学姐的角色扮演被肯定也一副开心的样子，眼睛笑成弯弯的月牙状：“因为相处的时间久了，自然会比较了解。不过Gumi也许会比我刚才的再夸张一点？” 

　　“已经很像了！画面感很强的。” 

　　“是么，那太好了。”对于这样的事情铃学姐显得很感兴趣。“说起来，高一我刚入学来到这个图书馆的时候还有很多奇怪的想法呢。”

　　心情很好的学姐看样子准备自爆一下自己的“黑历史”，轻松开玩笑的模样比起一个学姐更像一个学妹。啊不过，如果从我们相差二十厘米左右的身高、不说话的话看起来确实比我小一些吧…… 

　　突然意识到自己习惯性地走神了，我连忙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原话题上面：“什么想法？” 

　　开启话题很爽气，但真正提及少女还是露出了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可不能笑话我哟。当时发现明明藏书量那么大，可是平时来的学生又那么少，那这些书平时不是会觉得很——” 

　　“——无趣么。”异口同声的我们。

　　这次是她露出惊讶的表情了，我先笑了起来：“看来我和铃学姐的共同点又多了一样哟。” 

 

03

 

　　有时候偶尔的也会有些不解，因为人前人后的铃学姐反差可以说算大的了。

　　一方面，独处时的铃学姐在我面前也越来越随意，明明我们实际上只认识没多久，但这样愉快无话不说的感觉就好像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好朋友一样。

　　可同时，似乎每当我们在其他地方偶遇，学姐都会率先别开脸离开，就像是不认识或被讨厌一样，然后Gumi学姐也会很立刻就跟上去……等等，Gumi学姐？

　　对于这种奇怪的现象，我所唯一能猜想到的，就是我无意中冒犯了铃学姐的朋友Gumi，可事实是我印象中与她才是真正的全无交际才对。

　　我估计询问独处时的学姐她也一定不会正面回答，只好无奈地想：反正我们应该不太会有需要共处的时候，也就先这样吧。

 

　　真的似乎成为好朋友了。

　　“这里……吗？”我拿着手中的纸条站在门口，惊讶的看着面前装扮别具一格的咖啡店。

　　正在我犹豫是先进去还是在这里等铃学姐的时候，少女的声音驱逐了我的窘迫：“连看上面！二楼等你。”原来对方已经先到了并且在二楼占了个不错的位子。

　　虽然至今我与铃学姐都没有互留手机号之类的，但彼此间不知不觉似乎也有了什么，是默契、又不全是。

　　我也开始有些摸清她出没的作息：短时间的话一般是午休，快速吃完饭然后在图书馆聊会儿天或者只是单纯的坐在一起看书，不时交流几句有趣的话；周五放学后会有较多的时间一起，我们都比较喜静，所以一般也只是更长时间的两天空间、或者如今这样去她发现的新奇小店坐坐逛逛。

　　好像不再仅仅是学姐与学弟的关系了吧？

　　心里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却又不明晰，我感觉自己开始变得不满足、似乎也蠢蠢欲动起来。

　　“连今天来的有点晚了。”铃学姐冲我扮了个鬼脸，装作不满的样子，但我看来意外得很萌。

　　明知道多半没有相差太久，我还是急忙低头看看表——可现在才刚刚到约定的时间！

　　“哪有，现在是刚刚好才对，”我抬起手伸到铃学姐面前只给她看接着又说，“铃学姐怎么找到这里的，很不错的感觉。”

　　被揭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样子了：“不要在意啦。是在论坛上看见的推荐，图片里看起来不错所以想试试看，可实际上今天我也是第一次来。连也觉得不错真是太好了。”

　　“学姐是拿我当实验品了么？”玩笑话也很快被回应了。“喂喂我也和你一起尝试了好不好。”

　　“但还是觉得不可貌相。我一直以为创意广场后面这块是废墟的拆迁房，没想到居然有这种店。”从这里眺望出去的视野并不算大，但也的确乱糟糟一片。

　　铃学姐似乎联想到什么，沉思了一下才回答我：“但既不能以貌取人也不能一概而论，有些事情，即使眼见也不一定为实。”说完，她也侧头看窗外。

　　虽然以我的角度无法完全知道铃学姐究竟看得是什么，但一定不仅仅局限于这里，说不定还会是另一个世界的样子呢。

 

　　明明前些天还穿着秋天的衣服，一下子就全部转变成了夏天清凉的装束，气温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猛然攀升上一个台阶，燥热感也慢慢强烈起来了，没有过度，不给适应的机会，迎来了夏天的轮廓。

　　就像我还没有准备好，心中蠢蠢欲动的种子已经发出了萌芽、破土而出了，是喜欢的感觉。

　　“最近突然就热起来了，明明前些天还比较凉爽来着，”我拉开刚从柜台拿来的易拉罐的拉环，随后把气泡水推到她面前，“铃你是要这个对吧？”

　　她道谢然后接过来，过了会儿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我说，之前明明还叫‘铃学姐’的，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变成‘铃’这个称呼的？”

　　这可是不知不觉中的细微改变，随着心境改变的细节。可我并没有这样回答，只是拿起自己的那一罐猛灌一口，刚从冰柜取出的还带着足足的凉意，一口喝下去整个人都像是获得了闷热中片刻的解放，变得冷静了些。

　　“谁知道呢。不过感觉喊‘铃’的话更可爱一些？……唔我是说这样喊显得你更可爱的意思。”由最开始面对学姐时轻微的不知所措，到如今自然地调侃着铃，我自己也慢慢变化了不少，有点像在交际中悄悄占据了主动地位的欣喜感。

　　铃捧起易拉罐脸侧向了甜品店的墙壁，耳旁柔顺地金色短发挡住她的侧脸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发丝间露出的微微发红的耳尖出卖了她。竟然意外的很容易害羞！注意到这一切的我简直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也不出声，就这么撑着下巴望着她。

　　半晌铃才别扭的放下易拉罐，是实在装不下去了：“这种语气真是……我好歹也是个学姐。”

“恩恩，”像对待某种特别可爱的小动物，一边想要惹它炸毛又不好意思真的欺负它的心情，“铃真的超级有学姐范哦！”

“太假了啦！”

　　这样轻松闹了很久，易拉罐里的饮料见了底，谁也没有说什么结束语就自然地埋头沉浸于各自手上的书本中，不需要多余的客套和话语、有些默契也能不言而喻，这大概也是我喜欢和铃在一起——以及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当我伸了个懒腰，心满意足地合上了面前的小说时下意识地抬头去看铃，才发现铃面前的书似乎半天没有翻到下一页了，少女盯着那一页出神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

　　“铃在想什么？”

“什、什么！”突然从臆想中被打断难免令人小惊一下，但铃的吃惊程度显然超出了这个范围、整个人都前倾了，几乎要站了起来。周末的甜品店不算人满为患但也满满当当的，铃大幅度的动作所造成的桌椅摩擦的刺耳声响显得无比突兀，邻桌的人纷纷抬头看向这边。

“……抱、抱歉。”铃双手捂住脸缩回了座位上不好意思地小声道歉。

　　该说她什么才好……我无奈地笑了笑，自己伸手把她面前的书本移到了自己的面前。“你居然在看《麦哲伦航海日记》？”在我的印象中，铃喜欢的书籍类型虽然很多，但显然不包括这种类型的书，而且更不能让我理解的就是铃居然面对这样的书也会想入非非。

　　铃已经重新恢复了常态，把书拉回了自己面前，翻到一页又递给我：“因为发现了比较有趣的东西所以就找出来看看了，不过也没什么来着。”

　　她手指在了一个段落，仔细一看，竟然还是再熟悉不过的、曾经出现在课本上的段落：

　　『1519年麦哲伦船队向西作环球航行，于1522年完成环球航行一周回到西班牙时，当地的日历上是9月8日，而水手们每天记录的航海日记上却是9月7日。』

 

04

 

　　一直以来我都深深了解铃的天马行空，但这一刻我还是感受到思维过于跳跃带来的沟通无力感：“所以……这怎么了？”

　　被戳中了奇怪的点一般，铃的脸上是难掩的兴奋感，似乎如果能够参透这段文字就能有什么巨大的发现。考虑到所处的环境，她干脆直接拿起包来到了我这边的椅子上，成了并肩而坐的姿势。

　　“日界线东边的西十二区比日界线西边的东十二区，明明重合了却东西相差了24小时，感觉就像是一个时空被分裂成两半——永远的昨日与今日的不可及距离。但实际在某个角度看它们又实实在在是一体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铃的手不自觉地在空气中比比划划，像初学语言的孩子努力般对我解释着。

 　　“可是虽然时间的报道上相差24小时，例如你站在日界线所在的位置上，你所感受的并没有相差一天，时间对你来说依然是同步的。”仔细考虑后我提出了反驳意见，“这样讲的话，就不存在‘昨日今日的恒距离’了，因为二者本来就是一个东西。”

　　“但也不能全这么说，或者……”

　　铃和我贴的是那么近，讲到情绪激烈的地方，她一边竭力压轻声音，但肩膀又因为手部的比划晃动着、几次撞在我的肩膀上。甜美动人的声音压低后在耳边倾吐，显得更加吸引人，软糯轻声像是在小声撒着娇一样，柔软的发丝蹭到脖颈，有点痒痒的酥麻感，但不令人生厌。注意力就这样一点点转移了，由话题联想到诉说话题者的本身上。我想我是真的，已经喜欢上铃了。

　　“喂！连你有在听我说么？”少女不满地凑上来了一些，距离一下子缩小了一截。

　　有些太近了，心跳要变得更快了。“当然在听，”忍不住撒了谎，“铃继续说？”

　　“我已经说好了好么……唉。”铃有些生气的样子，却还是耐心地重新复述道：“实际上日界线也只是一条人类为了计时方便虚拟出来的假象界线而已，但全球的时间差又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所以你说，有没有可能真的有这么一个不可触的界线存在着，无法感知但就在我们周围，如果成功找到界线并且顺利跨越就可以有24小时的时空差距，就像穿越一样，只不过因为单向条件限制所以只有一天的跨度。”

　　铃的表情可以算很认真了，可这样的言论无论如何也无法让人理解苟同：“什么‘不可触界线’简直像中二病一样吧！但退一万步讲，即使真的有这样的界线、你跨越过去，在你的感知力也是意识不到的吧？因为时间是整体考虑的。就像五年前的你和现在的你，你不能说她们是两个独立的整体吧？那么假如你可以获得回到昨天此时此刻的能力，那从某种角度讲，是不是意味着‘昨天’出现了两个镜音铃，而‘今天’少了一个镜音铃？”

　　铃被我大段的反驳弄得有些懵住，她想了想，用不太确定的口气说：“理论上是这样吧？”

我举起食指在铃的额头上抵了一下，“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根据之前我们讨论的大前提条件，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本身是同一个人才对。既然与条件相驳，那你刚刚所设想的就一定是一个假命题了。”

 

　　“……”

　　场面诡异的冷场了。接着，她突然趴到在桌子上碎碎念，“啊啊啊啊怎么那么麻烦……可是……”

　　我看着欲言又止般，安静下来的铃，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铃最近是遇见什么事情了吗？如果有什么发生了，不介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我如果帮得上忙也一点会尽力而为的。”

　　铃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丝动容，但立刻换成了温柔但疏远的笑容、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图：“谢谢连，但真的没有什么事情啦。真的谢谢！”

　　最近铃有空的时间变少了很多，我也无法及时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自然也就无法知晓该采取怎么样的应变措施来帮助她。可是看着铃这样子，真的有点心疼。

　　“恩……”虽然我明白这样的话在这样的时机说显得那么的不恰当，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想到其他任何的话语来解释我内心的真实想法。也许有些突兀也可能还太早，但是就是现在，想要说出来、告诉她我的心意，以及强烈的渴望成为能让她安心信赖与依靠的人。

　　在我组织语言的过长停顿里，铃重新坐直望向我，用眼神示意我继续好了。

　　“在我看来，就算真的有这样一个界限可以让人反复在‘昨日’与‘今日’之间来回也好，变成了两个镜音铃也好，”我第一次伸出手轻轻抚摸了铃金色蓬松的短发，“我都是喜欢着铃，只是喜欢着现在坐在我面前、有很多奇怪念头，偶尔冒失但很可爱的这个镜音铃。”

　　光线正好，我与她全部被温和的笼罩在其中，并坐时高一些的视觉角度让我清晰地看见铃湛蓝的双眼和因为惊讶而放大的瞳孔。

　　我放下手，笑着再一次笃定地重复一遍：“我喜欢你，铃。请和我交往吧。”

 

　　虽然这样的告白来的突兀，场合气氛什么的全部不对头，可我潜意识里还是觉得铃不会决绝我的。这种感觉我也无法解释从何而来，可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出乎意外地，铃低下了头，“抱歉连，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可能有什么让你误会了，但其实我不喜欢你，我的意思是，没有那种感觉……”

　　——是在骗人的吧？

　　“所以，真的抱歉……”她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说出这样的话，“如果连觉得无法接受的话，我们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明明铃的脸上露出了平淡的礼节性的笑容，可她闪烁不定的眼神还是露出了破绽。

　　——那你为什么，又露出了那种痛苦的样子？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抑制着明明是彼此两厢情愿的感情？

　　但我的心还是一下子柔软了，用力把铃抱住，感到她僵硬地想要推开，低声在她耳边说：“就一下下啦，不要这么吝啬。”

　　“我明白了，那还是继续做普通朋友吧。” 有什么铃不愿意告诉我的难处，就让我自己发现帮她解决吧。

 

05

 

　　那天的最后，铃像放弃一般，慢慢伸手抓住我的衣服，将自己整个人更深地拥入我的怀里，发出微弱的呜咽，随后我胸前的位置感受到衬衫被浸湿的感觉。

　　可那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铃。

　　铃再也没有出现在我们往常相约的地方。只有偶尔的，我会在操场或校园的其他地方见到和Gumi学姐一起的她，然而即使遇到，她们两个人就会立刻匆匆离开。

　　毋庸置疑地，我被刻意避开了，还是毫无缘由的。我相信不仅仅因为那次气氛糟糕的表白。

　　但突然，Gumi学姐主动找到了我：“镜音连，你现在有空吗？方便的话我想和你谈一谈。”

 

　　最终我们一同到达了学校的天台上。“我找你的事情自然是关于铃酱、镜音铃的。”Gumi学姐先开口，有意无意地将铃的名字重复了两边。

　　“铃发生什么事情了！”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但又不确定地说，“还是说……关于我向铃告白的事情？”

　　Gumi学姐笑得有点意味深长，她把上身撑在栏杆上，眼睛没有看着我：“差不多吧。”

心里的结顺便想借此机会解开，我询问道：“冒昧地问一下，Gumi学姐是因为我喜欢铃的原因所以反感我么？”

　　“哈，刚开始有一点吧，不过也不是，知道你喜欢镜音铃后就不反感你了。”

　　我有些糊涂了：“什么意思？”

　　她转过来变成斜靠的姿势，“你不知道吧？铃酱是我女朋友。”“啊咧？！”“就是你想的那种意思哟。”

　　是因为，铃和Gumi学姐是恋人拒绝我的？那之前的，恐怕真的全是我的自作多情了。我终于苦笑了出来。

　　“不过嘛,”她突然一个语气急转的停顿，吊足了我的胃口，“镜音铃可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这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意思就是，你喜欢的镜音铃和我的铃酱，是两个不一样的、独立的个体。”她笑着，说出来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不管你相不相信，时空错乱这种事情确实是发生了。”

　　“之前镜音铃应该有和你说过了关于日界线的假想。”“是的。”我如是回答。

　　“镜音铃通过某种途径从明天来到了今天。也就是相当于从真实存在的、我们无法预知的姑且称之为日界线的西边，”Gumi学姐举起左手，五指并拢向右平伸出去，“来到了日界线的东边——我们的今天。”

　　但这当初不是已经被称之为驳论了吗？“可是我和她讨论过，这是不成立的假设才对！”

　　“因为你的大前提本来就是错了的。你们两个出来吧。”Gumi学姐的话音刚落，从天台储物间后面走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少女。

　　在我目瞪口呆之际，Gumi学姐指着她们对我说：“想必你也能很容易地一眼看出谁才是你喜欢的人吧？”我坚定地走了过去，牵住了我所喜欢的少女的手。

　　“诚如你所见，她们两个人并不是你大前提下设想的同一个人，而是在时空错乱时彻彻底底变成了两个全新的个体。而我们先前假设的‘昨天’与‘今天’，实际上也已经是两个平行的世界了。”说完这一堆话，Gumi学姐帅气地笑了笑，走过来拉住了她的铃酱，“虽然外表一模一样，但我还是只喜欢我的铃酱♪”

　　“所以这全部都是……怎么回事呀！”我觉得我迄今为止的世界观都要彻底被颠覆了。

 

　　最后我终于在她们三个人的断断续续的讲述中明白了大致的情况。

我喜欢的铃其实本来应该属于24小时以后的，只是某一天迟到的情况下一边想着如果时间倒退就好了一边冲进学校的时候无意中就触碰到“日界线”，在接下的无数次试验后摸索到大致的可以在今日和明日之间穿梭的方法。

然后也就是她第一次尝试成功时，我在从窗边看下去望见了她，当时距离远加上树叶遮掩所以我没注意到她身上的背包。然后同一天，我遇到了这边的镜音铃学姐和Gumi，大概还是会有感知的吧，所以她们两个也在留意寻找铃的存在。

　　原本从常理上讲，明天的自己应该会永远前一日的回忆，可今日的自己是一定无法知晓未来会发生什么的。可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镜音铃学姐在后来慢慢开始拥有铃的来到这边的记忆——也就是关于铃与我相处的记忆和心思，所以这次的事情也是镜音铃学姐提出来应该彻底坦白解释一下的。“有时候获得关于她的记忆后，看着一个和我拥有一模一样容貌的人谈恋爱简直有种自己成为偷窥狂的感觉，”说到这里时镜音铃学姐打趣道。

因为那边的学业也不可能不管不顾，所以铃才总在午休或周五时找我，那时是她们的周六了。

然而大概是铃来找我的频率过高，所以在某一天就被Gumi学姐和镜音铃学姐看见了。“其实Gumi和……这边的镜音铃”也尝试过用我的方式去24前看看，但似乎总会失败，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这就是特定的人的特定使命？”我身侧的少女扯了扯我们相握的手对我说。

　　听完了全部，我提出了疑问：“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拒绝我？铃也是喜欢我的吧。”

　　“因为……”

Gumi学姐果断地结束了问答拉锯战直接回答我：“当然是因为，虽然时间上只是相差24小时，但真正意义上你们两个可是相差了一个时空的距离。如果答应了，她也不能保证永远呆在这边不回去，怎么承诺和答应下来？”说完她侧头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恋人，“对吧？”“嗯呢。”

 

　　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悦地，但又不带火气地向铃抱怨：“都说了啊笨蛋，有什么可以说出来然后我们在一起想办法的，这样逃避又有什么用。”

　　“所以，想要试一试。”铃笑起来的样子一直是最好看的，“如果真的是只有特定的人可以才可以做到的话，那我觉得，连一定可以的。”

 

06

 

　　也许就像所有的故事一样，观众希望得到通常是美好温馨的Happy Ending，我们的故事也不例外。

　　请原谅我无法再次向你们详细复述成功抵达“明天”全部的历程，毕竟事实证明即使只有24小时的时间穿越也会给周围带来一定的错乱与不变、况且成功率并不高也没有什么意义。

　　两边的世界没有太大的差距，几乎所有周围的人都与我所接触的无异——大概所有的不同仅仅发生在我们几个当事人身上吧。那边的Gumi仅仅是铃的挚友但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情，而那边的镜音连——着实和我完全相同，与他商量希望二人能身份替换时我几番都难以抑制这诡异感带来的笑意。

 

　　我的生活还是照常过着，仅仅一天的差距很快就被我们遗忘了，而我和铃也仿佛这样子交往许久毫无障碍地适应了我们的新的生活。

　　所有的超自然能力哪怕只是暂时所拥有的，只要能给人带来幸福都是圆满的吧。

太过深奥的那些东西我们都无法知晓，但这样与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已经是最美好的憧憬愿望了。

 

　　那些想要追求的希望，永远没有放弃的理由。即使存在于时间的彼方。